父母認為那房太占地了，也沒多大用處，連著幾日想收拾收拾回去將那舊屋子賣掉，倒些錢來。母親拉著我團團轉(zhuǎn)，整理衣物又收拾干貨，硬是將愣了神的我拖上了回鄉(xiāng)的火車。

初二:龐羚珊

　　我小時搬過一次家。舊房屋在老家，老家如那江南煙雨一樣朦朧，舊房屋就挨在水邊上，和那蔥蔥的青苔一起扎根在我的回憶里。

　　多年沒回過的老家，馬上就能回去了。這樣想著，我止不住的驚喜。小半日，我們下了火車，走了幾段路后，又乘坐了一條小船，小船在船夫的竹竿下在彎彎的水道里前行著，兩邊都是老舊的磚瓦屋子，在碧綠的水的映襯下更顯久遠。“到咯，價格不貴！”船夫熱情地說，依舊是那個令人熟悉的腔調(diào)。我墊后，付了錢，再追著父母快要不見的身影來到了舊房屋那。舊房屋還是舊房屋，泥胚地，磚瓦墻，只是因為多年沒有人居住更破了，少了些煙火人情，多了幾分蕭條雜木。母親在大廳已經(jīng)動起了手，擼著袖子將地面灑上水。是啊，這可是要賣人的，不打掃干凈誰要啊？我從善如流地接過母親遞來的長柄竹掃，跑去了里屋清理墻角和天花板的灰。灰真嗆人，從上空一股腦地灌下來，一股子炭火和潮濕的味道。我捂著口鼻，仔細地打掃著每一個縫隙，這樣看著，我還能看見墻上那模糊不清的涂涂畫畫。嘿，這可不是我小時畫的嗎？這長滿胡須的大花貓，身高八尺的兔子……真丑。我不由咧著嘴皺了皺鼻子。“去將你小時那屋給清理干凈！”母親開始發(fā)號指令了，我又麻利地拿上了塊抹布跑了過去。那是我的屋子，父親還沒來得及搬走一些剩下的雜物。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和箱子都堆在墻角那兒，積滿了塵土。我胡亂擦了兩下，有些好奇我小時放了什么東西在這里，便將這些東西翻開來。斷了頭的蠟筆，當初爬樹折的樹枝，還有一些漂亮的石頭和去廟會買的小雜物。我能把這些事都想起來，有些得意，又看見一個小紙盒，拆開來，竟是一疊涂得花綠的試卷，試卷背面是一張同學的集體照片。這還是當初我搬家的時候他們送的呢。他們可臭美了，一開始要這張照片時還嫌丑，不給送。結(jié)果還是送到了我手里。又看到照片后面那句歪扭的——“我們還是好朋友”的話，我的心里頓時有了些淡淡的惆悵。我把箱子都挪開，墻角長著一根小苗，這是當初我和他們種下的，說好要每天都澆水，現(xiàn)在這株苗都憔黃了。我更加的惆悵，整個心都像被這間老屋子所牽連著，看了看墻角，又想了想要把屋子賣出去的事，突然難過的有些想哭。“媽，說個事唄。”我湊到母親跟前，母親正坐在院里休息，看我過來，騰出了個位。“說。”“要不，不賣屋了吧？”“一說要賣屋你最開心，現(xiàn)在怎么了？這房子空著也沒用，親戚也不受。城里物價那么貴，不賣屋你吃啥啊？”“我……”我張了張口。“別總想著這些，買主都尋思好了。現(xiàn)在說這個早遲了。”母親站起來喝了口水，又拿起掃帚走進了屋內(nèi)。看著父母，看著舊房屋，我一時竟真的不知道說些什么，從何說起。父母做事干脆利落，我在這邊親戚家小住幾天他們就已經(jīng)處理妥當，我最后在去看了一眼那個舊房屋，買主是個喜歡到處寫生的小青年，笑起來和和氣氣。要回家了，我們還是先過水路。我問父親：“爸，我那屋里的東西呢？”“什么東西？”“就是那一堆墻角里的。”“丟了。左右也是沒用，都是你小時候的東西。”父親整理著行李，頭也不抬說，“那小子想要在你那屋里掛畫，我就著重清理了一下那里。”“尤其是那墻角，灰真多！”確實灰多。我才想起來的蒙塵的回憶，又被我轉(zhuǎn)手間賣了出去。賣了一間舊房屋而已。為何看著彎彎水路下消失的故鄉(xiāng)我會如此的惆悵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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